91爆操视频,91爆料|91爆料吃瓜_91爆料黑料网完整观看

2025年06月03日 星期二
您的當(dāng)前位置:首頁 > 文藝創(chuàng)作

西風(fēng)散板聽離歌

來源:

作者:

發(fā)表時間:2021-03-15

打印 轉(zhuǎn)發(fā)至:

       西風(fēng)散板聽離歌

何恩鴻

 

北江自北來,到這里折而向東;西江自西來,到這里折而東南。

北江依城而過,靜水深流,進(jìn)入河網(wǎng)密布的三角洲地帶,名稱再經(jīng)替換就成了珠江。說是珠江,不是很確切。珠江既是北江流至廣州后的名號,也基本上是整個嶺南水系的統(tǒng)稱。珠江有七大入海口,西江奔流到珠海入海,也統(tǒng)稱珠江。難以界定、波瀾不興、沉靜錯綜的珠江是嶺南文化最好的隱喻。

這些復(fù)雜的交錯與名稱的流變,大致都是以這里為起點。這里兩江交匯,這里大河奔流,這里叫三水。三水三水,那么還有一條奔流的江水呢?眾說紛紜之外,我更愿意理解為古人詩意的想象。當(dāng)然,想象之外,一定存在著或存在過一條稱得上江的河流,相信它并不在我們的眼界之外,只是在我們的意識之外。主流的說法是那條江叫綏江,也有人說叫肄江,還有人說叫胥江。這些名號同樣有著難以名狀的詩意。一條存在著或存在過的河流,名稱如此眾說紛紜,也是很有詩意的事。

這里有很多詩意。比如匯流處正對江心的那座僅62米高的小山,它叫昆都山;兩江匯流的水道,它叫思賢滘。對不了解掌故的過客而言,它們也許只是名號,甚至名不副實;對奔流的江水而言,他們是見證,見證著時光流淌,滄海桑田;對知悉這片熱土的人們而言,它們是厚重的史錄,銘記了波瀾壯闊的春秋。昆都山下,唐代始設(shè)三水司,肇始三水之名。八百年后,三水成了這片息壤的個性徽標(biāo)。

匯流處,五百年前有座城池,名字特別樸實,就叫河口。三水建治開埠就在河口,這里一度商賈繁華參差數(shù)萬人家。風(fēng)煙漫卷,朝代興替,人們漸行漸遠(yuǎn),向東遷延,慢慢擴(kuò)展為一座新城,這座新城當(dāng)年叫什么名字我們不得而知,我們可知的時候,它就叫西南。珠三角核心地帶或者說起點,三水首府,八方通衢——西南,南方的西南,一座濱江小城。得風(fēng)氣之先,處交通之便,經(jīng)濟(jì)發(fā)達(dá),人口富集,但也只是不到三十萬人口的現(xiàn)代小城。珠三角的小城大多都有個詩意的名稱,如南海的桂城,順德的鳳城,高明的荷城。三水的府治所在的這座城市有些莫名其妙,就叫西南。這里的一些雅人可能實在不忍,就別名淼城。這個名字明顯是小文人的得意之作,也就難為大眾所廣泛認(rèn)同。大家還是一如既往地稱之為西南。

西南何以得名?源自何時?查證稽考,莫衷一是。有人說是因為曾經(jīng)隸屬南海郡或廣州府,這里處在西南位置,這種說法明顯牽強。因為西南以前并非治所,也非要沖。百年前,這里也許還是小小漁村,難以那般受待見。而且,三水還是西南都并非在南海或廣州的西南。另有一考證認(rèn)為,古時廣州到肇慶的驛道途經(jīng)此地,有個驛站。驛站的西南角有個墟集,叫西南墟,名自隋朝始,至今一千四百年。這或許才是西南稱謂真正的源頭,大概只是因為年代久遠(yuǎn)又無書典記載,以致湮沒無聞。

十二年前,學(xué)孔雀東南飛,飛到處正是此處的西南,一個名實錯綜而又意興款款的地方。西南,字面上給人遙遠(yuǎn)偏僻的感覺。事實上,這里的市井人生也確乎有偏安一隅的安靜閉塞。小格局,小日子,小情調(diào),小精明,小算計,小嘚瑟,過著小心翼翼的庸常人生。大家固守著三千年前孔子推崇的雅言傳承而來的白話,陶醉于文火慢煲的老火靚湯;悠悠地嘆茶,慢慢地剔牙;家家供奉著神龕,遇事燒紙拜佛;很多人的口頭禪是“我丟”,樂此不疲的工作是“吹水”,津津樂道的盤中餐是“龍虎”……日頭升起又落下,落下又升起,人生就在驛道邊慢慢老去。這種別樣的景況,雖非詩意的棲居,也可為一種靜謐閑適的人生,雖然當(dāng)初三千里追尋的皈依般執(zhí)著與如今為稻粱謀的現(xiàn)實有著巨大的反差,以致偶爾也會升騰起某種形而上的感傷。

西南離離,江水悠悠。

所有選擇都理所當(dāng)然,我相信西南于我是偶然的棲居,也是必然的宿命。我明白,人生很多所謂的意義,都如路的盡頭仍然是路的順理成章。面對大自然,我有無盡的自在與喜悅;面對城市與人群,我有無言的寂寞與空虛。相較而言,我喜歡西南這樣的小城:它喧囂也沉靜,它張狂也本分,它開放也內(nèi)斂,它貧乏也富庶,它尊大也卑微。生活于其間的人們,很多得意的淺薄,很多封閉的固執(zhí),西南的格局不會放大它,也不會消弭它。這個城市日新月異,又固守很多陳規(guī)陋習(xí);這里少見戾氣,也少見精細(xì);不回避粗俗,也不追求風(fēng)雅;沒有多少是非曲直,也沒有多少成敗得失,它就是北江水的隨波逐流,波瀾不興;也正如離離荒草的春榮秋萎,花開花落。

很多事,很多理,就像臭豆腐,看不得聞不得,吃得品得。人生降格以求,自在便是安好。執(zhí)著追尋,總難免迷在其中。西南是個小城,騎單車不用一小時就能貫穿,但是我依然常常迷失在春花秋月的各個出口或入口。我從哪里來,應(yīng)該說大致明白了;我在哪里,也似乎沒有多少疑惑;我要到哪里去,這個問題總讓人困惑不已。生活在這樣的小城市,正如生活在體制之中,言行稍有不慎,就跨越了邊界,甚至穿越了時空,生命的本能教會了大家霧里看花,迷失也因此成為一種人生常態(tài)甚或正態(tài)。這里的迷失也因此基本上與方向無關(guān),只與小聰明有關(guān)。

方向上的西南,伏羲八卦在巽,文王八卦在坤,這是風(fēng)吹大地、鮮花盛開的意象。曾有人說佛山無山,西南這座城市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山岳高丘。大地茂盛,四時花開——這樣描述腳下的這片土地是恰切的。《詩經(jīng)》有云:“彼黍離離,彼稷之苗。行邁靡靡,中心搖搖。”這首詩謂我心憂,我很喜歡。可是,茂盛的大地,為什么是家國的憂傷?年少的當(dāng)初,讀到這樣的詩句,很難感受到文字之外的況味。現(xiàn)在懂得了,卻少了當(dāng)初讀詩的那份情懷。也好,不用為賦新詩強說愁。現(xiàn)在也很少讀詩了,但慣性使然,依然在追尋。追尋什么,自己似乎也不清楚。先天八卦中,南方為乾卦,乾為天;后天八卦中,南方為離卦,離為火。北回歸線橫穿三水,西南在北回歸線以南,是真正意義上的南方。五行中,我喜水不喜火。這里是離火的南方,這里也是三江匯流的大地。常言水火難容,玄門中卻有水火既濟(jì)之謂,貴在中和。離離之火,浩浩流水,三水大致可以算得上水火既濟(jì)之地,我的小日子雖然沒有因之風(fēng)生水起,小得瑟也是可以的。

訓(xùn)詁上的離字也等義憂傷。離憂,三千年古風(fēng)的長調(diào),從孔夫子逝者如斯的慨嘆到屈子懷沙的沉郁,從太白對影成仨的孤楚到東坡水調(diào)歌頭的悲愴。這些與史同庚的知識分子,需要投入、表態(tài)、傳播;今天的我們,感受到的卻只是他們那比風(fēng)還輕的離緒憂懷。有道是,使人疲憊的不是遠(yuǎn)方的高山,而是鞋里的一粒沙子。常言歲月如歌,現(xiàn)實的人生則往往是心中有高山鞋里也有沙子,很多各不相干的事,因為觀念、心態(tài),因為機緣種種,如風(fēng)聲、雨聲聲聲入耳,歷練而成生命之歌。愛恨情仇,得失成敗,都是歌的內(nèi)容;西風(fēng)獵獵,流水湯湯,都是歌的曲調(diào)。在我的視聽里,《離騷》是屈子仰天長嘯的離歌,《歸去來兮辭》是陶氏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的離歌,前后《赤壁賦》是蘇子洞明世務(wù)的離歌。這些偉大的形制,是皎皎明月照徹黑夜,是豐贍大地水流花開,是獵獵長風(fēng)吹散陰霾。生命是時間的長河,我的河流至此迂回,終將流向遠(yuǎn)方。此時的此處,很好地契合著元人張可久“人老去西風(fēng)白發(fā),蝶愁來明日黃花”那久遠(yuǎn)的感傷。

吃是嶺南文化自得的招牌,也是傳統(tǒng)中國自詡的精髓,我們都是饕餮吃貨。可是,要選出西南美好的吃品,真真乏善可陳。唯一能被大家認(rèn)可的竟然是一種叫臭屁醋的小吃。這種小吃在正規(guī)酒店買不到,只在僻街陋巷才有,而且在整個三水,現(xiàn)在似乎只有西南的一兩家小店有賣。女人生孩子的喜慶,則是一定要給同事鄉(xiāng)黨呈上這種吃食的。黑乎乎的,陶罐裝著;甜絲絲的,熱熱喝著。吃得到,難買到;沒品相,好味道;名字鄙俗,營養(yǎng)豐富:臭屁醋是西南最好的隱喻。

新年到來之際,這里都會請到世界頂級的交響樂團(tuán)演出。我也曾多次隆重地去捧場,事先都會被正告正裝、鼓掌等行止。可惜我的耳朵無法被正告,浸淫民樂太久,它只喜歡沉郁溫婉甚或凄怨迷蒙的絲竹嘔啞。然而我聽不懂粵曲星腔,這可是三水難得的風(fēng)雅樂事。粵曲傳人小明星是三水的驕傲,她始創(chuàng)的星腔,打破傳統(tǒng)程式,獨樹一幟,是藝術(shù)成就最高、影響最大、流傳最廣的粵曲唱腔流派,至今傳唱不衰。發(fā)生在故鄉(xiāng)古皖大地的小城故事《孔雀東南飛》也曾被演繹成星腔名曲,這是件值得激動的事,可惜我依然聽不懂咿咿呀呀的愛恨情仇。我喜歡漢樂府的《孔雀東南飛》,這是一曲感天動地的離歌。也曾努力去欣賞粵曲星腔的《孔雀東南飛》,因為不懂,無法入戲。感覺兩者完全風(fēng)馬牛不相及,但是,只要有雅興,在西風(fēng)泛江的晨昏,獨處西南一隅,置清茶一盞,聽一曲星腔散板橫陳愛情史詩,也是人生一樂事。

“滿載一船明月,平鋪千里秋江。”古人真好興致,是我學(xué)習(xí)的榜樣。新年又快到了,這個新年,于家國有很多刻骨銘心的記憶;于我個人,則有春暖花開的美好寄寓與期待。我給即將到來的新年擬了副對聯(lián):甲秀錦云鴻有信,馬躍春山雁傳音。這是對新年的期許,也是對當(dāng)下的想象。南方之南,從氣象學(xué)、物候?qū)W的角度看,春天是沒有的,鴻雁也沒有。